来源：南方都市报

一场史无前例的科技反垄断热潮正在全球范围内掀起。

客岁6月羁系的“靴子落地”，美国宣布对科技巨头发起反垄断观察，观察机构包括美国国会众议院、司法部、联邦商业委员会以及州一级检察部门。时隔一年，众议院的观察将迎来分水岭时刻——7月27日，谷歌、苹果、亚马逊和Facebook等科技公司掌门人将初次前往国会作证。

在听证会上，皮查伊会如何回应谷歌停止在线广告市场竞争的指控？库克会怎样反驳收“苹果税”举动像“公路劫匪”的论调？扎克伯格的证词能否打消Facebook隐私掩护不力的疑虑？贝索斯又将如作甚亚马逊使用第三方卖家数据问题作辩解？可以预见，这将是一场硅谷科技巨头与华盛顿立法者的猛烈交锋。

还未从美国反垄断观察抽身，四大科技公司又被欧洲“盯”上。6月16日，欧盟委员会一天内宣布对苹果发起两项反垄断观察。其余三家公司也是欧盟反垄断观察的“常客”，谷歌更是在三年内领了94亿美元罚单。

一波又一波的羁系声浪因何而起、末了可能改变什么，目前还很难预测。但可以确定的是，如何破解数字经济竞争难题已成为全球关切。而为了争取未来竞争秩序的话语权，西欧国度已开始暗中较量。

A

CEO听证会首聚：

贝索斯迎来国会初次亮相，库克最晚答应出席

时间敲定在美国东部时间7月27日。这天中午12点，全球最具影响力的四家科技公司首席执行官将作为证人，到场美国众议院司法委员会反垄断小组举办的听证会。

听证会以“在线平台和市场气力”为主题，谷歌CEO桑达尔·皮查伊（Sundar Pichai）、苹果CEO蒂姆·库克（Tim Cook）、Facebook公司CEO马克·扎克伯格（Mark Zuckerberg）和亚马逊CEO杰夫·贝索斯（Jeff Bezos）将团体接受质询。

出席国会的履历对几位科技大佬并不生疏。2018年12月，皮查伊曾因谷歌搜索偏见和隐私掩护等问题，遭到议员们言辞猛烈的提问。2018年4月，在“剑桥分析丑闻”产生一个月后，扎克伯格连续到场了两场美国国会听证会。库克则在2013年5月出席美国参议院听证会，反驳苹果爱尔兰子公司逃税的指责。

相比其他三位CEO，世界首富、亚马逊首创人贝索斯还从未在国会听证会亮相。大概是基于这个缘故原由，亚马逊此前一度拒绝让贝索斯出席作证的要求。厥后司法委员会发给大型科技公司的信中提到，若CEO不出席听证会将发出传票。

从公然的信息看，苹果大概是最晚颔首到场的公司。南都记者注意到，本年6月18日，美国众议院反垄断小组委员会主席大卫·西西林（David Cicilline）接受外媒采访时透露，除了库克拒绝，其他三位CEO已亮相乐意到场听证会。

事实上，这并非四大科技公司初次接受国会质询。客岁7月16日，美国众议院司法委员会举行反垄断听证会，谷歌、亚马逊、Facebook和苹果的高管遭到连番质询，回应了一系列尖锐提问。

为何今夏众议院又一次举行听证，而且强势要求CEO出席呢？据南都记者相识，客岁6月，美国众议院宣布对大型科技公司举行反垄断观察。目前观察“即将完成”，而终极听证会正是7月举行的这场。

大卫·西西林在一份联合声明中表示，科技公司在美国人的生活中饰演焦点脚色，作为CEO必须自动采取措施。“正如我们一开始所说的那样，他们的证词对我们完成这项观察将起到紧张作用。”西西林说。

武汉大学知识产权与竞争法研究所副研究员周围长期存眷外洋反垄断执法动态。他告诉南都记者，这类听证会通常聚焦于某个详细问题，比方2019年7月举行的听证会就主要考察“网络平台与市场影响力”、“创新与企业”等问题。而本次听证会是委员会正在举行的数字市场竞争观察的一部门，几位CEO可能碰面临一系列有关公司参与数字市场竞争、市场竞争束缚以及如何履行反垄断合规义务等问题的质询。

目前众议院司法委员会尚未披露更多听证会的细节。在长达一年的观察后，众议员们是否会基于掌握的证据，对科技巨头“火力全开”？掌管全球顶尖科技公司的四位CEO将如何接招？这些都让人拭目以待。

B

观察此起彼伏：

美联邦与州政府齐脱手，或是长期博弈

回首客岁6月，华盛顿对硅谷“脱手”的消息一度引发舆论喧嚣。

2019年6月3日，美国众议院司法委员会宣布对主要科技公司的反垄断问题举行“自上而下”的观察。与此同时，美国两家反垄断执法机构——司法部和联邦商业委员会（FTC）也确定了分工——亚马逊和Facebook由FTC羁系，苹果和谷歌则交给司法部。

羁系硅谷的“靴子落地”，科技股应声下跌。客岁6月3日，谷歌、苹果、亚马逊和Facebook的市值在当日盘中一度蒸发了上千亿美元。

不久后，美国各州也加入观察科技巨头的行列。Facebook面临以纽约州为首的美国47个州和地域的总检察长的反垄断观察，这项指控称Facebook将消费者隐私数据置于风险之中，并推高了网络广告费率。

客岁9月，由得克萨斯州牵头，美国50个州和地域宣布对谷歌发起反垄断观察。最新消息，硅谷科技公司总部所在的加利福尼亚州7月10日被曝也“盯”上谷歌，至此全美仅剩阿拉巴马州未加入观察谷歌的阵营中。

从联邦层面到州一级检察部门，美国朝野上下掀起对科技公司的反垄断羁系海潮，可谓史无前例。此起彼伏的反垄断观察将有怎样的结果？反垄断状师赵烨告诉南都记者，“众议院的观察不直接导向诉讼，有可能终极会出个陈诉，影响长期立法和走势。”

这一推测得到官方证实。不久前，西西林向媒体透露在观察竣事后，他所在的委员会将天生一份关于数字市场竞争状态的陈诉，其中涉及立法发起。

周围也告诉南都记者，众议院的观察不会对企业产生直接的法律效应，或者作出明确的处罚。但这份陈诉可能受到足够的存眷，从而对反垄断立法事情产生影响。

差别于众议院，联邦和州政府羁系机构可对科技公司举行执法。本年6月尾，有知情人士向媒体透露，美国司法部预计在本年炎天对谷歌提起反垄断诉讼。而作为美国联邦政府的一个独立机构，FTC可直接对企业的违法举动作出处罚，好比Facebook此前因“剑桥分析事件”被FTC罚了50亿美元。

需要注意的是，来自联邦的观察与州政府层面是相互独立的，不存在执法竞合性。据南都记者相识，美国各州都有州一级的反垄断法，州检察长可在职权范围内对科技公司睁开单独观察。一旦发明的问题存在相似性时，可能由一个州主导、各州联合观察。

目前尚不清晰美国联邦和州层面的反垄断观察将于何时竣事，等候科技巨头的结果又是什么，这大概是一场长期的博弈。

周围向南都记者分析，目前美国执法机构开展的反垄断观察不确定很强。这波观察很难如人们期待的那样，给出一个石破天惊的结论，比方发明某种新型的竞争损害类型或直接认定某个巨头的商业模式违法。

更有可能的是，“针对当前的市场状态举行某种评估。这其中羁系者对现有商业逻辑和技能逻辑的理解，是判断企业举动有无违法的要害。”周围说。

C

欧洲连续高压：

隐私掩护纳入羁系领域

还未从美国反垄断观察的漩涡中缓过劲来，近期谷歌、苹果等科技巨头又面临全球“围剿”。其中欧洲的攻势“猛烈”，这或与一位反垄断官员的铁腕作风有关。

在欧盟委员会，卖力竞争事件的专员玛格丽特·维斯塔格（Margrethe Vestager）有着“反垄断女皇”之称，她曾对谷歌开出天价反垄断罚单，催着苹果补交百亿美元税款，是科技巨头最不敢轻视的对手之一。客岁维斯塔格被提升为欧盟委员会副主席，新的职责是让“欧洲顺应数字期间”。连任后，维斯塔格对科技公司继续保持高压态势。

6月16日，欧盟委员会正式对苹果发起两项反垄断观察，以评估苹果在App Store（应用市肆）和Apple Pay（苹果支付）的相干举措，是否违反欧盟竞争政策。

此次欧盟的反垄断观察与企业的“举报”有关，包括瑞典音乐流媒体平台Spotify、日本电商公司乐天旗下的电子书平台Kobo都曾向欧盟投诉过苹果公司，称苹果对应用贩卖征收30%的佣金过高。

这笔抽成被人们称为“苹果税”，是苹果在许多国度引起反垄断争议的焦点。在一次公然场所中，西西林曾品评，苹果的App Store收费类似于“高速公路掳掠”。在中国也有开发者向政府部门举报“苹果税”，有人还因此与苹果打起讼事。

在苹果之前，客岁7月17日，欧盟委员会宣布对亚马逊启动反垄断观察。这项指控源于亚马逊饰演的双重脚色——既是平台运营商，又是平台上的零售商。维斯塔格曾如许形容对亚马逊商业模式的担心，“亚马逊在市场上招待了许多‘小个子’，而自己是同一市场的‘大块头’。那么它将如何看待从‘小个子’那里得到的数据？这是否会给它带来无与伦比的竞争上风？”

四家科技公司中，谷歌在全球范围内收到的反垄断罚单最多，其中欧盟“动手”最狠，三次罚款合计82.5亿欧元（约合93.9亿美元）。三笔罚单矛头分别指向谷歌滥用搜索引擎市场、安卓操作体系和在线广告市场的支配职位。

南都记者梳理发明，针对苹果、谷歌和亚马逊的指责大部门是利用自身上风，涉嫌作出损害竞争对手的垄断举动，但针对Facebook的观察似乎更多倾向于并购和数据合规。

当地时间6月23日，德国联邦法院裁定关于Facebook滥用市场支配职位非法网络用户数据的指控建立，德国反垄断羁系机构FCO有权限定其在德国境内的数据网络举动。

这起案件的特别之处在于初次将隐私纳入反垄断羁系领域，认为企业隐私掩护不力是一项服务质量降落的体现。中央财经大学法学院西席李陶告诉南都记者，反垄断法在一定水平上负担着保障消费者福利的功效。为此，某些与消费者生活相干的案件可能会通过反垄断制度作调解。

从目前的情况看，美国科技公司在欧洲的“日子”并欠好过。就连宣布脱欧的英国近期也瞄准科技巨头，该国反垄断机构7月1日公布一份长达437页的陈诉，呼吁政府引入新的竞争羁系束度，停止谷歌和Facebook在数字广告市场的气力。

南都记者观察发明，大概是迫于羁系压力，“身经百战”的科技巨头不停释出合规的行动。此前苹果两名高管表示，已对App Store的算法作出相应调解，减少苹果官方应用出现在搜索结果中的频率。近期有消息称，谷歌可能会答应不将收购的可穿着装备厂商Fitbit的康健数据用于广告，以缓解欧盟的担心。

观察

执法竞争成趋势？

谁先破解数字竞争羁系难题？

为何科技巨头让西欧羁系者感到云云不安？

李陶告诉南都记者，一个缘故原由在于网络化数字化的期间，消费者无时无刻在与科技公司打交道，互联网领域的违法举动影响大、笼罩广、存眷度高。

此前，美国众议院司法委员会主席杰罗德·纳德勒（Rep。 Jerrold Nadler）曾如许表明对科技巨头的担心——“越来越多证据表明，这些看门人已经控制了在线商务、内容和通讯的要害动脉。”

基于如许强盛的气力，谷歌等公司被指损害市场竞争和消费者福利。除此之外，华盛顿政府对硅谷脱手不乏政治因素考量。有美国投行的分析师曾告诉南都记者，放出羁系风声大概是为了让科技巨头中立，与任何政治党派保持间隔。

此前让扎克伯格不得不两次到国会作证的数据泄露丑闻背后，正是一家名为剑桥分析的公司被指涉嫌利用Facebook的8700万用户数据利用美国总统大选。

不难理解外界为何有如许推测，每到美国选举之时，针对商业巨头的反垄断观察都是一种常见的竞选手段。“由于民众对垄断天生排斥，科技公司是否真的影响了人们的生活，这个时候去观察表明了政府的姿态。”武汉大学知识产权与竞争法研究所副研究员周围说。

长期存眷竞争法的李陶向南都记者增补，在全球化和一体化的期间，各国互联网和科技公司的发展阶段差别，市场结构差别，这就加大了某些国度和地域反垄断执法的区域性压力。

与此同时，“主要经济区对市场主体反垄断的观察和执法，也同样与其竞争政策和产业结构痛痒相干。”他说。

根据中国信通院监测，截至2019年底，全球市场价值超100亿美元的数字平台企业达74家，价值总额达8.98万亿美元。美国和中国分别以35家和30家的数目绝对领先。

“当前数字市场Top10里没有欧洲企业，欧盟更希望通过创造良好的单一市场以培育‘欧洲冠军’。”周围告诉南都记者，只管这是政治标语，但很明显带有产业政策的色彩，因此也引起一些人的品评。从目前的执法情况看，反而体现出欧洲对数字经济发展的担心，担心“赶不上这趟车”。

本年5月，中国信息通讯院公布的一份《平台经济与竞争政策观察陈诉》指出，欧盟成员国呼吁表里有别的竞争政策，培育欧洲冠军。陈诉预计未来欧盟内部围绕“欧洲冠军”的竞争政策与产业政策之争仍将继续，欧盟也将力图在数字市场上保持产业政策和竞争政策的平衡。

不管出于何种思量，“数字市场竞争问题是未来执法的重点，这是肯定的。”李陶说。

那么该如何应对科技巨头带来的隐忧，破解数字经济竞争难题？南都记者梳理各国的竞争执法动态发明，除了继续增强羁系外，对现有法律作出调解和强化执法机构气力也是一大趋势。

本年7月初，维斯塔格公布了欧盟的一揽子计划，将为科技公司明确划定新的法律界限，而不是仅仅落实反垄断羁系等领域的现有法律。在海内，市场羁系总局1月初公布《反垄断法》修订草案征求意见稿，其中新增互联网领域的反垄断条款，明确认定互联网领域谋划者具有市场支配职位还应当思量网络效应、范围经济、锁定效应、掌握和处置惩罚相干数据的能力等因素。

别的，设立新的执法机构也成为外洋反垄断羁系部门正在探索的一个偏向。客岁7月尾，澳大利亚竞争与消费者委员会（ACCC）公布数字平台观察陈诉。陈诉称将设立一个专门卖力羁系Facebook、谷歌和在澳大利亚运营的其它大型数字平台的办公室。

英国竞争与市场羁系局（CMA）提议的做法是，在新的羁系机制下建立“数字市场部门”（Digital Markets Unit），它拥有规制垄断企业的多项权利。

值得一提的是，CMA表示只管这些发起主要针对英国，但发明的许多问题是国际性存在的。以是上述发起将作为CMA更遍及的数字战略的一部门，在相干问题中继续发挥全球性的领导作用。

周围也注意到，近几年各国反垄断执法机构频频公布陈诉，连续在数字经济领域发力，“我理解为这是在争取未来竞争秩序的话语权。”

出品：南都反垄断课题组 采写：南都记者 李玲